第25章 婚纱风波（二合一）
产屋敷家儿子们,各个都继承了当主杀伐果断基因。
大儿子名为产屋敷阳介，了解他性格人都知道，当他愿意把自己计划吐露出来时，基本已经是定得八九不离十、甚至开始执行了。
电影《大正弑鬼录》拍摄计划,是他从去年就开始制定,今年已经基本完成,定档在下个月,也就是早纪期中考试之后。
早纪从产屋敷家满载而归包裹中,还多了几张电影票卷。
产屋敷大少爷对她笑得友善：“凭这些票券,早纪小姐你可以直接去东京国际影城三年内免费观看电影,他们家影视公司有我们50%股份,多少还是有一点特权。”
早纪喉咙滚动了一下,“好、好……”
今天一趟下来,她可算是长见识了。
这就是产屋敷家无往不利钞能力吗。
早纪珍重地收下了产屋敷送来东西，乘车回家时,天色渐暗,五光十色霓虹幻彩铺满了一座喧嚣城市。
车辆仍在前行,早纪回头去看，在视野中愈来愈小产屋敷家，古朴庄严宅院中仍环绕着与现代格格不入、由历史沉淀而来古典气韵。
这是可以追溯到平安京时期，传承了上千年古老家族啊……难以想象，在更加开放包容现代社会,他们究竟焕发出了怎样光彩。
早纪注视着产屋敷宅院,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尽头,她忽然感到一阵心安。
临走之前,产屋敷辉利哉话语仍回荡在耳畔。
——“倘若你有需要,产屋敷家族永远是你后盾,早纪。”
早纪手抚上包裹，那里面有她鬼杀队队服和日轮刀，熟悉硬质感传入手心，早纪描摹着它轮廓，心中像是注入了一团温暖泉水。
她很感谢产屋敷对她照顾。
但是……已经不必了。
早纪扭过头，在驶出了宅院后，大街小巷热闹喧嚷，伴随着一股人间烟火气，重新将她纳入寻常生活中。
她看见周围景致慢慢变换，由陌生到熟悉，她住了七年家，就此映入眼帘。
下车后，早纪对司机告别，顺便，拜托司机对产屋敷家主带一句话。
“请告诉当主。”早纪微笑道，“不必忧心我生活，我已经拥有了新归宿。”
背后那栋小小居民公寓，才是她这一世家。
早纪回身，玄关前，她轻轻按响了门铃。
门应声而开，黑发男人面色诧异地看着扑入到怀里小小身影，早纪如同一个小炮.弹，带着不小冲击力撞上了他胸膛。
她把包裹扔在玄关口，四肢并用抱住爸爸上身，声音轻快如啼鸣百灵鸟，焕发着新生活力。
“我回来了，爸爸！”
幼小、稚嫩女孩，软乎得像是一团奶油大福，肆无忌惮地把内陷里甜蜜气味传染给周边人。
她爱意毫无保留，献给了仅有两个亲人。
即使是接了早纪七年直球，早就对她如火热情免疫甚尔，在这一刻也不免肢体僵硬，走不动一步。
“去干什么了？”
“诶嘿嘿，见到了久违朋友~”
“看你样子，玩得很开心？”
“嗯，当然开心啦。不过我还是惦记着爸爸，所以赶快跑回来了！”
“哦……”
甚尔干脆一手托着树袋熊早纪，一手拎起沉甸甸包裹，他对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不感兴趣，把早纪包裹放在了她卧室柜子上。
早纪趴在甚尔宽大胸膛里，吸够了爸爸胸大肌后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，小手拍拍甚尔臂膀，让他放自己下来。
“爸爸，这个送给你吧。”
早纪从包裹里翻出了一张薄薄票券。
当然不可能是支票，傻子才会把家财给赌马成瘾爸爸，这可是她未来养家生活费！
甚尔拿着那一张电影票券，眉梢微挑。
“这是什么电影？”
“什么都可以看，而且三年内免费。是东京国际影城通用票券，全球限量东西。”早纪表情深沉，竖起了一根手指，“一个月后，爸爸你去陪我看吧？”
他们家亲子活动，少得可怜。
早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，是时候和爸爸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了。
虽然拍摄是《大正弑鬼录》，看别人演自己总有点羞耻……但早纪其实也很好奇，产屋敷家能拍成什么样子。
甚尔摸了摸下巴，他只关注一个问题。
“凭这个票券，”他认真道，“能在影城免费吃喝吗？”
早纪：“应该……能？”
不愧是你，爸爸。
有便宜不占白不占，甚尔答应了。
“明天我要出差，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。”他瞥了早纪一眼，“应该能在你家长会之前赶回来吧。”
能让甚尔主动记住孩子考试和家长会日期，还都是早纪日常在爸爸耳边叨叨成果。
堪称奇迹。
早纪脑袋耷拉了下去：“啊……家长会……”
众所周知，家长会和考试都是连在一起。
这万恶学校，居然还有期中考试！淦！
考试之后，早纪有三天假期，电影档期就定在那几天，也就是说，早纪快乐必然伴随着考试痛苦。
早纪想起自己一大半没有复习国文课业，脸色逐渐灰白。
甚尔看着好笑。
他本人是不怎么在乎孩子学业成绩，其实早纪就算考了个倒数第一也没啥，甚尔无所谓。
但是在最近，甚尔慢慢发现了逗女儿乐趣，尤其在提及作业和考试相关话题时，女儿那世界末日般表情，非常令人解压。
甚尔想了想，在早纪耳旁魔鬼低语。
“离期中考试还有10天，你作业写了吗？”
早纪：“……”
她捂住耳朵，疯狂摇头。
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——啊！！
……
没办法了。
眼看着期中考试愈来愈近，早纪没有丝毫犹豫，拨打了万能那个号码。
对面刚一接通，早纪就开始嚎。
“杰——哥——”
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了点。
很好，他已经进化到听见早纪语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地步了。
“杰哥，救命，呜呜呜帮我补习国文好不好，马上期中考试了还有家长会孩子真好害怕……”
看吧。
夏油杰愈发觉得早纪就是他前世欠下债。
说来也是，“漆黑之翼”这个社团，齐木楠雄是控分大佬，夏油杰年级第一拿到手软，海藤瞬也是各科名列前茅优秀学生。
只有早纪，成绩一般，偏科厉害，尤其是国文，仿佛这个铁憨憨从出生起就没长文学神经。
给早纪补课不是第一次了。
但只有每回给早纪补习国文时候，夏油杰都能气得血压飙升，一度恨不得手撕了早纪脑壳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，为什么就理解不了国文套路。
一听见早纪说是帮她补习国文，夏油杰心里一咯噔，知道这一天注定无法善了。
绝对不能去图书馆。
夏油杰远目，他怕到时候一个控制不好脾气，把图书馆给拆了。
“早纪，你来我家吧。”
“好！”
早纪欢快地蹦跶下桌子，因为爸爸出差不在，不能把小惠单独放家里，她便顺手抄起小惠襁褓，把孩子塞进了婴儿车里。
她和夏油家关系很好，夏油夫妇非常欢迎她带弟弟过来，一来二去，早纪也就不客气了。
她还和夏油杰商量了一下。
“我要上学，爸爸不在家，弟弟不能没人照顾。”早纪说这话时，双手都绞在了一起，知道自己请求很突兀，腆着脸说道，“我会付生活费，能请你们……代为照看几天吗？”
夏油杰问了一句：“早纪爸爸呢？”
早纪实话实说：“爸爸出去工作了，要好几天才能回来。”
“……”
是她错觉吗？
她怎么看到，在说出“爸爸去工作了”这句话后，夏油杰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同情。
夏油杰回想了一下早纪家小白脸屑爹，忍不住心软道：“我知道了，放到我家来吧。”反正他爸妈经常抱怨他长大了就不好玩了，正好给一个婴儿让他俩排解寂寞。
把小惠交给了欢天喜地逗弄新孩子夏油夫妇，早纪和夏油杰把门一关，开始地狱式补习功课。
在课桌前，夏油杰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。
补习不过十分钟。
只听书房内传来一声“啪！”脆响，夏油杰铅笔拦腰折断，他额头青筋蹦跳得欢快，摊开书本，他指着上面课文语句，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。
“你到底是怎么想？！”
“为什么，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十几遍了吗，《山月记》里感情基调都能被你理解错，答案牛头不对马嘴，赏析套路你背下来了吗，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？”
早纪委屈巴巴。
“我不知道啊……呜，我又不是中岛敦先生本人，我哪里知道他在写‘月光’、‘美玉’是在暗喻什么啊！”早纪捂头，“我怀疑他这么写，单纯是因为那天月亮真很圆！”
她不明白，为什么一句“宽广星空”就能引申出“环境描写，通过描绘夜晚星空图景，来衬托出主人公内心洒脱与肆意，体现了作者对人生思考，升华主题”这种注释啊！
救命，明明中岛敦先生也算是大正人吧？难道她在现代活了七年，就已经理解不了上个世纪人思维了吗？
夏油杰眼神死。
他说什么来着，过于耿直人就不适合做阅读理解。
就算人家作者真是在单纯感慨月亮真圆，你也不能这么写，你就该写以月亮意象代表释义，通过环境衬托主人公顿悟、转折剧情、引出下文之类废话。
别问，问就是夏油杰早已遭受过现实毒打。
夏油杰无力地拿出另一册书，“行吧，那诗文你背下来了吗？”
早纪：“额……一点点。”
夏油杰冷笑，翻开一页：“那好，中原中也诗集《山羊之歌》你总该背了吧？我记得教科书里收录了一篇……等我找找。”
早纪开始坐立不安。
只听夏油杰开始发问：“污浊了忧伤之中，下一句是什么？”
一上来就是知识盲区。
早纪满头冷汗，眼神乱瞟：“这、这个……额……”
夏油杰笑容核善。
早纪试探道：“它在窸窸窣窣、窣窣窸窸？”
夏油杰：“……”
他合上书，一下子敲上了早纪脑门！
夏油杰恨铁不成钢：“那是《一个童话》内容，而且你背错了，笨蛋！！”
“杰哥不要啊，杰哥……嗷！”
啪！
早纪脑壳承受了太多，夏油杰仍然没有消气。
神他妈“污浊了忧伤之中，它在窸窸窣窣”，若是中原中也泉下有灵，听见了都能给你气活过来。
早纪捂着脑门，这几十分钟下来，她脑壳已经被敲了不下十次了。
欲哭无泪。
也许杰哥说得对，她是真没有文学细胞吧，嘤。
补课半小时，拆家十秒钟，夏油杰葛优躺式倒在单人沙发上，呼气，吸气，呼气……
冷静，冷静。
生活如此美好，他却这般暴躁。
给早纪补个课，愣是给他整出了世界大战架势，兵荒马乱、鸡飞狗跳，几张试卷下来，他仿佛已经升华入天，顿悟佛理，明明体力消耗不大，却身心俱疲，体内被掏空之后，只剩下一句辛酸“带不动”。
“算了，就这样吧。”声音里含了多少疲惫。
早纪抱着练习册，缩了缩头：“我是不是太笨了？”
她有点不好意思了。
每次麻烦夏油杰补课不说，还要把人家给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折寿，早纪心里愧疚，把东西收拾好后，给夏油杰端了杯水，“对不起，给你添了好多麻烦，消消气？”
夏油杰无奈地长叹一声。
摸摸早纪头，他将水一饮而尽。
“没关系。”即使被早纪气到理智下线，夏油杰依然下意识地宽慰她，“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事，早纪不用自责。以后努力就好了。”
“早纪不笨，别看低了自己。”
正巧到了饭点，夏油杰让早纪把作业事放一放，出去吃饭。
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放松下心情。
夏油妈妈热情地招待早纪，她也是知道这俩人一旦补课就是天翻地覆场面，她轻揉了揉早纪头，嗔怪地瞪了一眼夏油杰：“把人小妹妹头都敲出红印子来了，杰，你就不能再耐心点吗？”
夏油杰回了她一个沧桑微笑。
夏油爸爸打着圆场：“好了好了，不管成绩如何，尽力就好。”
“赶快吃饭吧，要不要看会儿电视，放松一下？”
夏油爸爸说着，拿起遥控器给电视切换了一个频道。
他本意是想切换到综艺或是少儿频道，缓解下餐桌上气氛。
可惜时机不佳，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。
夏油杰拿起筷子，他随意地一抬头。
客厅内悠扬音乐缓缓响起，一桌人都看向了电视机，镜头先是给到了浅蓝色、如海底世界一般背景，珍珠蚌壳悄然打开，从中走出了一位手捧勿忘我，身着雪白婚纱美丽新娘。
夏油杰：“……”
啪嗒一声，他筷子掉了。
夏油父母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，他们头一次见到这种题材和风格婚纱广告，不由得好奇地谈论了起来。
“哇，这新娘选角美啊，年龄看上去不大，是哪位模特？”
“不知道，应该是新人吧？不过这个妆，看着很有媚感啊，和传统新娘妆容不太一样？”
“嗯，媚了一点。但是莫名很适合，你看这个黑发新娘眼睛，是不是有种狐狸感觉……”
“对哦！和老婆你，还有杰眼睛都蛮像，怪不得我看着喜欢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夏油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。
求求你们。
别——再——说——了——！！
被早纪坑去拍婚纱照这件事，足以成为他这辈子黑历史！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浑浑噩噩答应了宣传，他好像记不清了……
最要命是，夏油杰发现自己跟不上现代日本人审美了，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追捧一个男扮女装（重音）婚纱摄影啊！海中仙，神他妈海中仙，你们海中仙已经社死了，逃往水星了，谢谢……
由于婚纱广告突然大火，夏油杰哪怕是在放学路上，都有可能看到路边“黑发新娘”靓照，实打实来了一次心脏骤停。
在别人不知道时候，他早已经历了鬼知道多少次社死。
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，罪魁祸首早纪也看得津津有味，夏油杰听着耳旁父母点评，不知不觉眼睛失去了高光。
就，没有了那种世俗欲.望。
只是，点评自然是有贬也有褒，在夸赞了一番“黑发新娘”让人耳目一新装扮后，夏油父母就开始挑出自认为不满意地方。
夏油妈妈皱眉：“眼妆是好看，但是不是不太配衣服？”
“白色婚纱，象征是纯洁无暇、至死不渝爱情。可这个模特眼睛狭长，妆容妩媚，谈起‘纯洁’就差了点意思，反而让人觉得，嗯……”夏油妈妈一时词穷。
夏油爸爸默契十足地接口：“让人感觉这是个不正经狐狸精。”
夏油杰：……
你才是不正经狐狸精！
“有点狐妖感觉，这个模特适合性感风，不适合清纯风。”夏油妈妈也是目光老辣，一针见血，“海中仙主题，和这孩子气质也不搭。”
夏油杰不禁反问道：“哪里不搭了？不是很好看吗？？”
一直不敢说话早纪偏头，瞩目。
夏油妈妈轻哼了一声：“好看是好看，但也要讲究搭配啊。”
“如果我没看错，‘海中仙’应该讲述是一位新娘对丈夫无望而执迷等待，突出了新娘至死不渝爱情，背景基调也是哀伤蓝色。”这位夏油妈妈想来也是阅读理解拿过满分人物，“而狐狸标签是‘风流’、‘多情’，这个模特气质，不适合做那个痴情等待角色。”
夏油杰面露不满，身子前倾，和母亲展开辩论。
“光看脸就判断出这些，妈妈你是不是太肤浅了？”
夏油杰振振有词：“正是第一眼会给人‘妩媚’狐狸感，所以配合上之后音乐、背景，结合模特捧花等待动作，才会给人一种反差萌。”
“这个主题想表达意思是，即使是多情女子，在遇到真正爱情时，也会为那人驻足，献上自己真心。”夏油杰拍桌子，“不就更证明了爱情珍贵吗！”
夏油爸爸震撼，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多。
一时间，夏油夫妇看儿子表情都变了。
“没想到，我以为杰你是不会关注这些东西。”夏油妈妈感慨，“你居然比我还要理解得透彻啊。”
夏油杰这才后知后觉，反应过来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。
早纪默默低下头，回避夏油杰投来目光。
杰哥会正儿八经地争辩是她没有想到，果然，虽然嘴上说着“不会女装了”，但他其实内心还是留存着这一不容玷污净土，对吗？
夏油杰在哀悼，为自己逝去节操。
以前生活，感觉再也回不去了。
“所以，杰是认定了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吗？”
女人八卦之心永远热烈，哪怕是对着自己儿子。
夏油妈妈丝毫不觉得问未成年儿子爱情相关有何不妥，她眼底写满了好奇。
夏油杰眼皮耷拉着，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妈妈想法，但如果要他说真心话，又觉得很羞耻……
算了，反正都是家里人。
夏油杰破罐子破摔：“是啊，我这辈子只会和一个女性恋爱、结婚，认定了一个人，就非她不要。”
“哦——”
面对父母揶揄、早纪讶异目光，夏油杰撇过头去，脸颊浮上了淡淡红色。
“有什么奇怪，我就是纯爱派啊。”
早纪托着下颌，偏头看他：“这样啊。”
耐不住手痒，早纪偷偷翻开手机，按下拍照键，让难得脸红夏油杰在照片里永远定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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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儿子名为产屋敷阳介，了解他性格人都知道，当他愿意把自己计划吐露出来时，基本已经是定得八九不离十、甚至开始执行了。
电影《大正弑鬼录》拍摄计划,是他从去年就开始制定,今年已经基本完成,定档在下个月,也就是早纪期中考试之后。
早纪从产屋敷家满载而归包裹中,还多了几张电影票卷。
产屋敷大少爷对她笑得友善：“凭这些票券,早纪小姐你可以直接去东京国际影城三年内免费观看电影,他们家影视公司有我们50%股份,多少还是有一点特权。”
早纪喉咙滚动了一下,“好、好……”
今天一趟下来,她可算是长见识了。
这就是产屋敷家无往不利钞能力吗。
早纪珍重地收下了产屋敷送来东西，乘车回家时,天色渐暗,五光十色霓虹幻彩铺满了一座喧嚣城市。
车辆仍在前行,早纪回头去看，在视野中愈来愈小产屋敷家，古朴庄严宅院中仍环绕着与现代格格不入、由历史沉淀而来古典气韵。
这是可以追溯到平安京时期，传承了上千年古老家族啊……难以想象，在更加开放包容现代社会,他们究竟焕发出了怎样光彩。
早纪注视着产屋敷宅院,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尽头,她忽然感到一阵心安。
临走之前,产屋敷辉利哉话语仍回荡在耳畔。
——“倘若你有需要,产屋敷家族永远是你后盾,早纪。”
早纪手抚上包裹，那里面有她鬼杀队队服和日轮刀，熟悉硬质感传入手心，早纪描摹着它轮廓，心中像是注入了一团温暖泉水。
她很感谢产屋敷对她照顾。
但是……已经不必了。
早纪扭过头，在驶出了宅院后，大街小巷热闹喧嚷，伴随着一股人间烟火气，重新将她纳入寻常生活中。
她看见周围景致慢慢变换，由陌生到熟悉，她住了七年家，就此映入眼帘。
下车后，早纪对司机告别，顺便，拜托司机对产屋敷家主带一句话。
“请告诉当主。”早纪微笑道，“不必忧心我生活，我已经拥有了新归宿。”
背后那栋小小居民公寓，才是她这一世家。
早纪回身，玄关前，她轻轻按响了门铃。
门应声而开，黑发男人面色诧异地看着扑入到怀里小小身影，早纪如同一个小炮.弹，带着不小冲击力撞上了他胸膛。
她把包裹扔在玄关口，四肢并用抱住爸爸上身，声音轻快如啼鸣百灵鸟，焕发着新生活力。
“我回来了，爸爸！”
幼小、稚嫩女孩，软乎得像是一团奶油大福，肆无忌惮地把内陷里甜蜜气味传染给周边人。
她爱意毫无保留，献给了仅有两个亲人。
即使是接了早纪七年直球，早就对她如火热情免疫甚尔，在这一刻也不免肢体僵硬，走不动一步。
“去干什么了？”
“诶嘿嘿，见到了久违朋友~”
“看你样子，玩得很开心？”
“嗯，当然开心啦。不过我还是惦记着爸爸，所以赶快跑回来了！”
“哦……”
甚尔干脆一手托着树袋熊早纪，一手拎起沉甸甸包裹，他对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不感兴趣，把早纪包裹放在了她卧室柜子上。
早纪趴在甚尔宽大胸膛里，吸够了爸爸胸大肌后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，小手拍拍甚尔臂膀，让他放自己下来。
“爸爸，这个送给你吧。”
早纪从包裹里翻出了一张薄薄票券。
当然不可能是支票，傻子才会把家财给赌马成瘾爸爸，这可是她未来养家生活费！
甚尔拿着那一张电影票券，眉梢微挑。
“这是什么电影？”
“什么都可以看，而且三年内免费。是东京国际影城通用票券，全球限量东西。”早纪表情深沉，竖起了一根手指，“一个月后，爸爸你去陪我看吧？”
他们家亲子活动，少得可怜。
早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，是时候和爸爸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了。
虽然拍摄是《大正弑鬼录》，看别人演自己总有点羞耻……但早纪其实也很好奇，产屋敷家能拍成什么样子。
甚尔摸了摸下巴，他只关注一个问题。
“凭这个票券，”他认真道，“能在影城免费吃喝吗？”
早纪：“应该……能？”
不愧是你，爸爸。
有便宜不占白不占，甚尔答应了。
“明天我要出差，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。”他瞥了早纪一眼，“应该能在你家长会之前赶回来吧。”
能让甚尔主动记住孩子考试和家长会日期，还都是早纪日常在爸爸耳边叨叨成果。
堪称奇迹。
早纪脑袋耷拉了下去：“啊……家长会……”
众所周知，家长会和考试都是连在一起。
这万恶学校，居然还有期中考试！淦！
考试之后，早纪有三天假期，电影档期就定在那几天，也就是说，早纪快乐必然伴随着考试痛苦。
早纪想起自己一大半没有复习国文课业，脸色逐渐灰白。
甚尔看着好笑。
他本人是不怎么在乎孩子学业成绩，其实早纪就算考了个倒数第一也没啥，甚尔无所谓。
但是在最近，甚尔慢慢发现了逗女儿乐趣，尤其在提及作业和考试相关话题时，女儿那世界末日般表情，非常令人解压。
甚尔想了想，在早纪耳旁魔鬼低语。
“离期中考试还有10天，你作业写了吗？”
早纪：“……”
她捂住耳朵，疯狂摇头。
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——啊！！
……
没办法了。
眼看着期中考试愈来愈近，早纪没有丝毫犹豫，拨打了万能那个号码。
对面刚一接通，早纪就开始嚎。
“杰——哥——”
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远了点。
很好，他已经进化到听见早纪语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地步了。
“杰哥，救命，呜呜呜帮我补习国文好不好，马上期中考试了还有家长会孩子真好害怕……”
看吧。
夏油杰愈发觉得早纪就是他前世欠下债。
说来也是，“漆黑之翼”这个社团，齐木楠雄是控分大佬，夏油杰年级第一拿到手软，海藤瞬也是各科名列前茅优秀学生。
只有早纪，成绩一般，偏科厉害，尤其是国文，仿佛这个铁憨憨从出生起就没长文学神经。
给早纪补课不是第一次了。
但只有每回给早纪补习国文时候，夏油杰都能气得血压飙升，一度恨不得手撕了早纪脑壳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，为什么就理解不了国文套路。
一听见早纪说是帮她补习国文，夏油杰心里一咯噔，知道这一天注定无法善了。
绝对不能去图书馆。
夏油杰远目，他怕到时候一个控制不好脾气，把图书馆给拆了。
“早纪，你来我家吧。”
“好！”
早纪欢快地蹦跶下桌子，因为爸爸出差不在，不能把小惠单独放家里，她便顺手抄起小惠襁褓，把孩子塞进了婴儿车里。
她和夏油家关系很好，夏油夫妇非常欢迎她带弟弟过来，一来二去，早纪也就不客气了。
她还和夏油杰商量了一下。
“我要上学，爸爸不在家，弟弟不能没人照顾。”早纪说这话时，双手都绞在了一起，知道自己请求很突兀，腆着脸说道，“我会付生活费，能请你们……代为照看几天吗？”
夏油杰问了一句：“早纪爸爸呢？”
早纪实话实说：“爸爸出去工作了，要好几天才能回来。”
“……”
是她错觉吗？
她怎么看到，在说出“爸爸去工作了”这句话后，夏油杰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同情。
夏油杰回想了一下早纪家小白脸屑爹，忍不住心软道：“我知道了，放到我家来吧。”反正他爸妈经常抱怨他长大了就不好玩了，正好给一个婴儿让他俩排解寂寞。
把小惠交给了欢天喜地逗弄新孩子夏油夫妇，早纪和夏油杰把门一关，开始地狱式补习功课。
在课桌前，夏油杰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。
补习不过十分钟。
只听书房内传来一声“啪！”脆响，夏油杰铅笔拦腰折断，他额头青筋蹦跳得欢快，摊开书本，他指着上面课文语句，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。
“你到底是怎么想？！”
“为什么，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十几遍了吗，《山月记》里感情基调都能被你理解错，答案牛头不对马嘴，赏析套路你背下来了吗，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？”
早纪委屈巴巴。
“我不知道啊……呜，我又不是中岛敦先生本人，我哪里知道他在写‘月光’、‘美玉’是在暗喻什么啊！”早纪捂头，“我怀疑他这么写，单纯是因为那天月亮真很圆！”
她不明白，为什么一句“宽广星空”就能引申出“环境描写，通过描绘夜晚星空图景，来衬托出主人公内心洒脱与肆意，体现了作者对人生思考，升华主题”这种注释啊！
救命，明明中岛敦先生也算是大正人吧？难道她在现代活了七年，就已经理解不了上个世纪人思维了吗？
夏油杰眼神死。
他说什么来着，过于耿直人就不适合做阅读理解。
就算人家作者真是在单纯感慨月亮真圆，你也不能这么写，你就该写以月亮意象代表释义，通过环境衬托主人公顿悟、转折剧情、引出下文之类废话。
别问，问就是夏油杰早已遭受过现实毒打。
夏油杰无力地拿出另一册书，“行吧，那诗文你背下来了吗？”
早纪：“额……一点点。”
夏油杰冷笑，翻开一页：“那好，中原中也诗集《山羊之歌》你总该背了吧？我记得教科书里收录了一篇……等我找找。”
早纪开始坐立不安。
只听夏油杰开始发问：“污浊了忧伤之中，下一句是什么？”
一上来就是知识盲区。
早纪满头冷汗，眼神乱瞟：“这、这个……额……”
夏油杰笑容核善。
早纪试探道：“它在窸窸窣窣、窣窣窸窸？”
夏油杰：“……”
他合上书，一下子敲上了早纪脑门！
夏油杰恨铁不成钢：“那是《一个童话》内容，而且你背错了，笨蛋！！”
“杰哥不要啊，杰哥……嗷！”
啪！
早纪脑壳承受了太多，夏油杰仍然没有消气。
神他妈“污浊了忧伤之中，它在窸窸窣窣”，若是中原中也泉下有灵，听见了都能给你气活过来。
早纪捂着脑门，这几十分钟下来，她脑壳已经被敲了不下十次了。
欲哭无泪。
也许杰哥说得对，她是真没有文学细胞吧，嘤。
补课半小时，拆家十秒钟，夏油杰葛优躺式倒在单人沙发上，呼气，吸气，呼气……
冷静，冷静。
生活如此美好，他却这般暴躁。
给早纪补个课，愣是给他整出了世界大战架势，兵荒马乱、鸡飞狗跳，几张试卷下来，他仿佛已经升华入天，顿悟佛理，明明体力消耗不大，却身心俱疲，体内被掏空之后，只剩下一句辛酸“带不动”。
“算了，就这样吧。”声音里含了多少疲惫。
早纪抱着练习册，缩了缩头：“我是不是太笨了？”
她有点不好意思了。
每次麻烦夏油杰补课不说，还要把人家给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折寿，早纪心里愧疚，把东西收拾好后，给夏油杰端了杯水，“对不起，给你添了好多麻烦，消消气？”
夏油杰无奈地长叹一声。
摸摸早纪头，他将水一饮而尽。
“没关系。”即使被早纪气到理智下线，夏油杰依然下意识地宽慰她，“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事，早纪不用自责。以后努力就好了。”
“早纪不笨，别看低了自己。”
正巧到了饭点，夏油杰让早纪把作业事放一放，出去吃饭。
也好趁着这个时间放松下心情。
夏油妈妈热情地招待早纪，她也是知道这俩人一旦补课就是天翻地覆场面，她轻揉了揉早纪头，嗔怪地瞪了一眼夏油杰：“把人小妹妹头都敲出红印子来了，杰，你就不能再耐心点吗？”
夏油杰回了她一个沧桑微笑。
夏油爸爸打着圆场：“好了好了，不管成绩如何，尽力就好。”
“赶快吃饭吧，要不要看会儿电视，放松一下？”
夏油爸爸说着，拿起遥控器给电视切换了一个频道。
他本意是想切换到综艺或是少儿频道，缓解下餐桌上气氛。
可惜时机不佳，电视上正在播放广告。
夏油杰拿起筷子，他随意地一抬头。
客厅内悠扬音乐缓缓响起，一桌人都看向了电视机，镜头先是给到了浅蓝色、如海底世界一般背景，珍珠蚌壳悄然打开，从中走出了一位手捧勿忘我，身着雪白婚纱美丽新娘。
夏油杰：“……”
啪嗒一声，他筷子掉了。
夏油父母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，他们头一次见到这种题材和风格婚纱广告，不由得好奇地谈论了起来。
“哇，这新娘选角美啊，年龄看上去不大，是哪位模特？”
“不知道，应该是新人吧？不过这个妆，看着很有媚感啊，和传统新娘妆容不太一样？”
“嗯，媚了一点。但是莫名很适合，你看这个黑发新娘眼睛，是不是有种狐狸感觉……”
“对哦！和老婆你，还有杰眼睛都蛮像，怪不得我看着喜欢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夏油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。
求求你们。
别——再——说——了——！！
被早纪坑去拍婚纱照这件事，足以成为他这辈子黑历史！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浑浑噩噩答应了宣传，他好像记不清了……
最要命是，夏油杰发现自己跟不上现代日本人审美了，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追捧一个男扮女装（重音）婚纱摄影啊！海中仙，神他妈海中仙，你们海中仙已经社死了，逃往水星了，谢谢……
由于婚纱广告突然大火，夏油杰哪怕是在放学路上，都有可能看到路边“黑发新娘”靓照，实打实来了一次心脏骤停。
在别人不知道时候，他早已经历了鬼知道多少次社死。
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，罪魁祸首早纪也看得津津有味，夏油杰听着耳旁父母点评，不知不觉眼睛失去了高光。
就，没有了那种世俗欲.望。
只是，点评自然是有贬也有褒，在夸赞了一番“黑发新娘”让人耳目一新装扮后，夏油父母就开始挑出自认为不满意地方。
夏油妈妈皱眉：“眼妆是好看，但是不是不太配衣服？”
“白色婚纱，象征是纯洁无暇、至死不渝爱情。可这个模特眼睛狭长，妆容妩媚，谈起‘纯洁’就差了点意思，反而让人觉得，嗯……”夏油妈妈一时词穷。
夏油爸爸默契十足地接口：“让人感觉这是个不正经狐狸精。”
夏油杰：……
你才是不正经狐狸精！
“有点狐妖感觉，这个模特适合性感风，不适合清纯风。”夏油妈妈也是目光老辣，一针见血，“海中仙主题，和这孩子气质也不搭。”
夏油杰不禁反问道：“哪里不搭了？不是很好看吗？？”
一直不敢说话早纪偏头，瞩目。
夏油妈妈轻哼了一声：“好看是好看，但也要讲究搭配啊。”
“如果我没看错，‘海中仙’应该讲述是一位新娘对丈夫无望而执迷等待，突出了新娘至死不渝爱情，背景基调也是哀伤蓝色。”这位夏油妈妈想来也是阅读理解拿过满分人物，“而狐狸标签是‘风流’、‘多情’，这个模特气质，不适合做那个痴情等待角色。”
夏油杰面露不满，身子前倾，和母亲展开辩论。
“光看脸就判断出这些，妈妈你是不是太肤浅了？”
夏油杰振振有词：“正是第一眼会给人‘妩媚’狐狸感，所以配合上之后音乐、背景，结合模特捧花等待动作，才会给人一种反差萌。”
“这个主题想表达意思是，即使是多情女子，在遇到真正爱情时，也会为那人驻足，献上自己真心。”夏油杰拍桌子，“不就更证明了爱情珍贵吗！”
夏油爸爸震撼，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多。
一时间，夏油夫妇看儿子表情都变了。
“没想到，我以为杰你是不会关注这些东西。”夏油妈妈感慨，“你居然比我还要理解得透彻啊。”
夏油杰这才后知后觉，反应过来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。
早纪默默低下头，回避夏油杰投来目光。
杰哥会正儿八经地争辩是她没有想到，果然，虽然嘴上说着“不会女装了”，但他其实内心还是留存着这一不容玷污净土，对吗？
夏油杰在哀悼，为自己逝去节操。
以前生活，感觉再也回不去了。
“所以，杰是认定了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吗？”
女人八卦之心永远热烈，哪怕是对着自己儿子。
夏油妈妈丝毫不觉得问未成年儿子爱情相关有何不妥，她眼底写满了好奇。
夏油杰眼皮耷拉着，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妈妈想法，但如果要他说真心话，又觉得很羞耻……
算了，反正都是家里人。
夏油杰破罐子破摔：“是啊，我这辈子只会和一个女性恋爱、结婚，认定了一个人，就非她不要。”
“哦——”
面对父母揶揄、早纪讶异目光，夏油杰撇过头去，脸颊浮上了淡淡红色。
“有什么奇怪，我就是纯爱派啊。”
早纪托着下颌，偏头看他：“这样啊。”
耐不住手痒，早纪偷偷翻开手机，按下拍照键，让难得脸红夏油杰在照片里永远定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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